1985年,我考上了山东省潍坊市的一所中等专业学校。去了以后不久,就跟着当地的同学到一个叫“十笏园”的公园里游玩。我已记不起是否要买门票,只记得它的小巧和精致,好似就是个私人花园,而直到今日,我才知为何叫做“十笏园”。笏,是古代大臣上朝时拿的板子,上面可以记事。我在影视剧里看到过这种板子,“十笏园”就是有十块笏大的园子吧。
已不记得“十笏园”内有何美景,但我至今记得里面的竹子,郁郁葱葱,颇有生机。潍坊市是个沿海城市,不像泰安这样的内陆城市干燥、多风沙,或许正好合适竹子的生长吧。
后来又知,郑板桥曾任潍县知县,对竹子情有独钟,他的《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/墨竹图题诗》,时至今日还是那样受人喜爱,时常被人念起或引用。“衙斋卧听萧萧竹,疑是民间疾苦声;些小吾曹州县吏,一枝一叶总关情。”
窗外阵阵清风吹动着竹子,声音呜咽,给人一种十分悲凉凄寒之感。而郑板桥却从中听出了饥寒交迫中挣扎的老百姓的呜咽之声,想到了老百姓的疾苦,才感慨也是提醒:老百姓的一言一行、一举一动,琐屑小事,都牵动着我们的心。
二百多年前的潍县衙斋早已无迹可寻,可若是有那么一个机会,我愿到“十笏园”中再看一看那里的竹子,听一听那风吹竹子的萧萧声。
只是遗憾,那时的我竟是那样的孤陋寡闻,白白错过了一段亲身体验之旅。
大自然的声音一直在那里,却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,悄悄溜进了渐渐变得成熟人的心里。风声雨声读书声,声声入耳,现在方知,能够入耳才是心灵之门开启的结果,是一种心灵的呼应。
小时候,每逢大雨过后,院子外农田地头的排水沟里满满的雨水,甚至把路也淹没了。那里竟成了青蛙的天下,天一擦黑,蛙声大鸣。好似它们永远不知道累,只知拼命喊叫,吵得人心烦意乱。我向水里扔上几块石块,可只是停息那么一小回,就又开始叫起来。歇息一下,反而更有劲了,我只好任它们狂叫,实在是无可奈何。
可此后,我很长时间听不到那恼人的蛙声了,恐怕不只是我离农村越来越远的缘故。
刚搬来现在住的这个地方时,孤零零的几座楼房,旁边就是一个小村庄,低矮的房屋散落在一个小山头上,颇为荒凉。有一次,下了一场大雨,那一晚是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过夜。我却失眠了,夜里的蛙声犹如我小时候老家院外的蛙叫声,一样的猛烈,仿佛我又回到了童年时光。几百米外还有一条货运铁路线,尽管次数很少,可在寂静的深夜,那咕隆咕隆的声响似在床边。快天亮时才有了睡意,可窗外竟是一片叽叽喳喳的声响,原来是不知名的鸟儿叫声。
我渐渐熟悉了它们的声响,也很快在它们的声音中睡去、醒来,不再觉得它们的讨厌,反而倍感亲切了。
一枝一叶,一声一鸣,本是大自然的存在和声音,是大自然赐给我们的礼物,没有理由不去珍惜。